第一次去放山

记得是在上高中放暑假时，有一天一大早儿，村里大民来找我去放山。我其实对放山的事向往已久了，早些年就听老人常讲去放山的事儿，充满传奇的色彩，我却一次都没去过。

这次找我去放山，感觉很兴奋。刚装备好上山的行头，这时我哥回来了，一看我的架势，就问我去哪儿，我说同学找我去放山。我哥一听就说：“去放山？你认识棒槌（农村都叫人参为棒槌）吗？”我不服气地说：“我不认识棒槌，棒槌还不认识我吗？”说着就随着大民一起到了把头三叔家（把头是指放山时领头的人，懂得放山山规），一看老七已经过来等着了。

我们四人朝着村子西北方向出发，很快过了西北后岗，遇到进山的第一棵一人环抱不过来的大树，三叔说：“就这棵树吧，一起来拜山神。”于是我们把带来的酒和贡品摆好，只听把头嘴里念念有词儿，然后按照把头说的规矩，恭恭敬敬朝着山神磕了三个头，预示着有个好的收获。

祭拜完后，三叔看好地形，让我们横着一字排开，三叔在右手边，我和大民是腰棍，老七在最左边做副手。以把头用“索罗棍”（放山用来拨草的棍子）击打树干声为号，我们就开始用"索罗棍"拨草，边走边搜寻。由于我是第一次放山，所以格外认真。走了没多远，在山岗偏坡有一棵斜着的小榆树，我用“索罗棍”挑起榆树枝叶，只见一棵只顶着一颗红色种子的“草”，其中茎秆上只剩两三片叶子，跟三叔说的人参的样子有点儿像。于是我就马上叫大民过来辨认，看看是不是人参。他过来一看，也认不出来，就急忙叫三叔。三叔过来一看急忙说：“谁开的眼（开眼是指第一个发现棒槌的），赶紧喊山。”

我说：“是我看到的，怎么喊山啊？”由于我们当中除了三叔外都不懂放山的规矩，只好在三叔的指导下喊山、接山。

喊完山后，三叔拿出一条红绳，一头儿小心翼翼的系在参茎儿上，一头儿系在“索罗棍”上，一边嘴里念叨着，锁好参后让我们对着人参一起伏地磕头。据说用红绳锁住参是怕人参“跑了”。拜完后，三叔不让我们乱说话，并指派我去找苔藓，大民和老七去找干柴。很快都回到原地。三叔把旁边的小树按倒用石头压着，清出一小块儿空地，把柴禾拢成一小堆点着，上面放上野草，冒起浓浓的青烟。三叔跪在人参的下手边，从工具袋里拿出快当斧（放山用的小铁斧）、快当锯（放山用的小铁锯）、拴着红绳儿的签子（用狍子腿骨做来挖参用的签子）等工具。

一切准备就绪，三叔让我们看好火（主要用烟熏蚊虫），他就开始“抬参”（挖参叫抬参）。我们都屏住呼吸仔细看着，三叔用签子很小心地拨开头层土，只见参的芦头很长，顺着芦头往下清土，发现参外围有厚厚的原参腐烂的外壳，直径足有五六公分，而这棵参却是在这棵腐烂后的老参里重新长出的。三叔说原参应该有上百年了，而这棵参至少有五年（因叶茎已被牛吃的只剩一枝残叶了），是“四品叶”。

三叔知道我们是一知半解，所以一边仔细端详着，一边说：“看参得看参叶和茎叉儿，一年生为一枚三片小叶，叫‘三花子’；两年生为一枚五片小叶，叫‘巴掌子’；三年生两枚五片叶，叫‘二荚子’；三年参才能开花结果；四年参有三个茎叉，叫‘灯台子’；五年参有四个茎叉，叫‘四品叶’，六年参有五茎叉，叫‘五品叶’，也有六个茎叉的，叫‘六品叶’。人参生长六年后，叶数就不再增加了。俗话说：‘七两为参，八两为宝’，要是早发现这苗参，那可是找到宝贝了！”

说完接着往下挖，发现这苗参的两根长须向下生长，又翻转回来通过参的两肩向下扎，三叔和我们很是兴奋。又过了两个小时左右，终于看到参的全貌，是一苗“疙瘩参”，参的主体只有大拇指粗细，两公分处开始分叉，长出两条筷子长的须茎，毛须不多。抬出参后，三叔用苔藓把参包裹起来，然后又用桦树皮包了一层，用莝草捆了五六道，装在袋子里，背在身后。

三叔带着我们又在周围百十米范围找了一圈，结果又发现离这苗参很近的岗梁上有一苗“巴掌子”和一苗“二荚子”。我们刚要喊山，三叔马上一摆手说：“别喊了，这两苗参不能抬。”一边带着我们继续往前走，一边讲：“参还太小，等过几年再来。”于是我们又顺着山势继续放山，直到过午已经走了大约五六十里了。三叔看看我们已经很累了，就说：“今天已开眼，歇两天再带你们放山。”

很多年过去了，每到放山的时节总还是想起当年第一次放山的经历，从那以后也去过两次，但却没再有什么收获。我想，可能是因为后来我们当中的一个人借放牛的机会，偷偷把“巴掌子”和“二荚子”都挖回家的缘故吧。

编辑：刘文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