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犁新雨破春耕

文/爬格子

人勤春来早，眼下田间迎来了农家人最看重的春耕。暖暖的春阳下，大人小孩儿都有忙不完的活儿，犁田耙地侍春田，路边已经冒出新绿的柳枝随风摇曳，我捡起一块泥土轻轻捻着，捏细了的泥土从我的指尖滑落，一下子将我的思绪拉回了童年。

家里屋后有一片迤逦的土地，记忆中开春一到，一场新雨不约而至后，舅舅就会牵着黄牛来帮忙犁地。犁地用的犁杖属于农具中的大物件，舅舅家有一间仓房就是专门用来挂放农具的。每当犁杖要派上用场时，舅舅就会小心翼翼将它取出，拂去灰尘，然后将犁铧擦得锃亮。

我通常喜欢跟在舅舅身后，踩在湿湿的土地上跑啊跳啊，看着明亮的犁铧稳稳地掀开沉睡一冬的泥土，就像正在掀开一个个明亮的日子。当年那新翻出的松软土地上，可以闻得见的沁人心脾的泥土清香，依然记得真真儿的，也随着时光的流逝，成为了我心中的一份念想。老黄牛任劳任怨，犁完一圈大约要花上半小时的功夫。只见舅舅一手扶犁，一手挥舞着手中的鞭子，随着凌空打出的响亮鞭花，老牛便会自奋蹄，发出一两声憨厚的叫声，加足马力向前冲，“哞——哞——”。

没有握过镐把子的人，很难想象种地的辛苦。我曾自高奋勇拿起农具挖穴，一步一换手，粗糙的镐头不一会就把手掌磨得生疼。祖父心疼地接过镐头时，我真切地看到了他结满老茧的手，这一定是多年的劳作留下的茧花。没几下的劳动使我的手磨出了血疱，有一种火辣辣的感觉，当时我就觉得种地好苦，自己的体格根本干不了耗费体力的农活，于是暗下决心一定要用功读书走出农村。后来，这片深沉的土地真的送走了曾经被她搂在怀里长大的孩子。年复一年的春耕劳作中，通过“父诏其子”的口头相传，还是孩童的我会背了《节气歌》：“春雨惊春清谷天，夏满芒夏暑相连，秋处露秋寒霜降，冬雪雪冬小大寒”；知道了“一场秋雨一阵凉，深秋下雨加衣裳”“雨前有风雨不久，雨后无风雨不停”“瑞雪兆丰年”等农谚；掌握了“春种一粒粟，秋收万颗子”“烟暖土膏民气动，一犁新雨破春耕”“布谷飞飞劝早耕，舂锄扑扑趁春晴”等古诗……这些都在我的心田不断地开着花结着果。当人到成年，我自然懂得，生而为人就如同做农事：春种夏耕秋收冬藏，人生每一个阶段的任务都是不尽相同并要有所侧重；一分耕耘一分收获，成功要靠一步一步脚踏实地，不要妄图有何捷径可寻。如今，随着科技的进步，机械代替了耕牛，化肥、农药的合理使用，使农民从繁重的农活中解放了出来，不用非得跟在老牛后面种庄稼，也不用经常扛着锄头下地了，遥远的春耕方式早已成为往事，随着岁月的变迁，在一代代人的视野中慢慢消逝。或许将来有一天，我的孩子会问起什么是“犁杖”“镐头”“锄头”时，我只能上网搜索查找它们的解释，又或者走进博物馆，指着展柜里的一件件物品告诉他——这是以前人们用来春耕的农具。